以虛假點擊干擾搜索網站排名結果不正當競爭案

【判決要點】

1. 用戶輸入相應關鍵詞并點擊相應網站產生的點擊量，是百度公司搜索引擎算法的重要分析數據，只有用戶基于真實的搜索需求進而產生的真實點擊量，才能保障百度公司通過算法分析得出的自然搜索結果及排序更加匹配用戶需求。而被訴行為是以提升目標網站在搜索結果中的排名為目的，通過技術手段，在百度網中模擬用戶進行搜索并產生點擊，該點擊量并非真實用戶基于真實搜索需求而產生，百度公司以上述虛假點擊量為分析數據，進而將目標網站展示在搜索結果排名靠前的位置，無法真實、客觀地反映目標網站的網站質量以及與用戶需求的匹配度，明顯違背了百度公司的經營意愿。且在案證據顯示，原排名位于第五頁或第七頁的目標網站，在被訴行為影響下，排名上升到首頁第二位、第三位，相較于正常的搜索結果排序出現了大幅提升，對百度網搜索結果排序造成了實質性影響，干擾、破壞了百度網搜索服務的正常運行。上文已述，搜索結果排序是百度網服務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按照用戶瀏覽網頁的習慣，排名越靠前的搜索結果被用戶瀏覽的幾率越大，而被訴行為使得原本與用戶需求匹配度較低的目標網站因排名靠前而更易被用戶瀏覽，長此以往，會降低用戶對百度網的使用體驗和使用評價，影響到百度網的商業信譽，進而影響到百度網的用戶流量、用戶粘度，損害了百度公司本可以直接或間接獲得的經濟利益。此外，百度公司已針對惡意增加網站點擊量的行為采取了防作弊的相關技術保護措施，而被訴行為的出現，必然使百度公司需投入更大成本，進一步升級、改進其防作弊措施，甄別、防范虛假點擊量，這也將給百度公司的經營造成更大負擔。綜上，被訴行為干擾、破壞了百度網的正常運行，損害了百度公司的合法權益。

2. 用戶使用搜索引擎的目的是通過特定關鍵詞，在搜索引擎中找到符合其需求的內容，搜索引擎運營者提升、改進其產品算法的目標亦是更加精準、高效的為用戶提供匹配其搜索關鍵詞的網站內容。上文已述，被訴行為使原本與用戶需求匹配度較低的目標網站因排名靠前而易被用戶瀏覽，該類目標網站往往是為了通過快速提升搜索結果排名這一“捷徑”而獲取用戶瀏覽量，進而獲得相關收益，故網站本身含有豐富內容的可能性較低。這就使用戶無法輕易獲得本應呈現在排序前列的正常搜索結果，需花費更大時間成本去搜索滿足其需求的網站，影響到消費者對于搜索引擎服務的正常使用，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3. 一優公司所提供的服務“寄生”于百度公司搜索引擎產品和服務中，通過妨礙、破壞百度公司正常經營活動的方式獲取商業利益，該種經營模式不僅直接損害了百度公司的合法權益，對于社會福利和消費者福祉亦無增益，且容易被如涉案目標網站這類存在違法性的網站所利用，不利于營造健康、安全的網絡環境。從長遠來看，如不對被訴行為進行規制，將使得網站經營者不再通過提升網站本身內容和質量來提升搜索引擎排名，而是通過被訴行為這種作弊手段快速實現，導致市場激勵機制失靈，擾亂了正常的網絡經營活動和健康有序的競爭秩序。

【案例來源】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2021）京0108民初9079號民事判決書

北京知識產權法院（2022）京73民終3276號民事判決書

【當事人】

上訴人(一審被告)：深圳一優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

【案情簡介】

一優公司是名為“SEO優化百度排名”的淘寶店鋪的經營者。百度公司發現，一優公司經營的涉案店鋪，提供專門針對百度網等搜索引擎優化排名結果的商品，宣稱能將任意網站的搜索排名“優化”至搜索結果首頁，并承諾可以“不上首頁全額退款”。一優公司還提供“快排吧-快速排名系統”，可實時查詢服務效果。經選定關鍵詞及目標網站后，一優公司能夠在一定時間內使原本排名靠后的目標網站排名得到提升，甚至提升至百度網搜索結果首頁。百度公司認為一優公司提供的服務干擾了百度搜索結果的正常排序，損害了百度公司的正當利益。且一優公司所提供的服務不篩選網站類型，為任意網站，包括從事違法、侵權行為的網站提供優化排名服務，極易被網絡“黑灰產”利用，可能將原本排名靠后的部分不良網站的排序，提升至百度搜索結果首頁，進而損害消費者利益。同時，一優公司通過違法手段提高搜索結果排序，對百度搜索生態內其他合法經營者也不公平，是對良好競爭秩序的嚴重擾亂。

百度公司認為一優公司的被訴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

【判決觀察】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被訴不正當競爭行為是：一優公司通過技術手段，在百度網中輸入客戶所選定的關鍵詞后點擊客戶所選定的目標網站，以此增加目標網站的點擊量，提升目標網站在百度網自然搜索結果中的排名。百度公司認為上述被訴行為干擾了百度網自然搜索結果的正常排序，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和第二條，構成不正當競爭。根據雙方的在案證據及陳述，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包括以下兩點：第一，被訴行為是否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和第二條所規定的不正當競爭行為；第二，如被訴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一優公司應承擔何種法律責任。一審法院對于上述爭議焦點分別進行評述。

一、被訴行為是否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

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規定，經營者不得利用技術手段，通過影響用戶選擇或者其他方式，實施妨礙、破壞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正常運行的行為。鑒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所規制的行為屬于類型化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故一審法院首先結合本案事實，根據該條款對被訴行為進行分析。

（一）一優公司是否利用了技術手段實施被訴行為

1. 被訴行為是否由一優公司實施。

一優公司辯稱涉案訂單因在淘寶網中均為“未發貨”狀態，因此其未實施被訴行為。對此，一審法院考慮到：第一，涉案商品所涉及的搜索引擎優化服務是在網絡中提供相關服務，這與實體商品明顯不同，即涉案商品購買后所標注的“發貨”狀態并不涉及實體商品的物流運輸，故“發貨”狀態與是否提供服務并無必然聯系。且在一優公司提交的交易記錄中，“運輸方式”一欄載明“虛擬物品”，亦可以與上述意見相互印證。此外，涉案商品的商品介紹中明確載明“不到首頁不發貨”，故可以確認一優公司是在先行提供服務并達到一定服務效果后再發貨，故涉案商品“未發貨”并不能否認一優公司實施了被訴行為。第二，百度公司取證人員于2020年11月2日購買涉案商品后，涉案店鋪客服人員提供了快排吧的賬號及密碼，以實時監測一優公司的服務效果，一優公司亦認可快排吧是其運營。隨后，在2020年11月12日、18日，取證人員多次詢問目標網站的排名結果時，涉案店鋪客服人員回復“技術還在優化中”“排名都在上升中”。上述證據說明一優公司已經針對目標網站實際開始提供優化服務，并且提供了自行運營的監測系統以核實服務效果。第三，根據涉案商品的商品介紹以及涉案店鋪客服人員的回復，搜索相應關鍵詞后目標網站出現在搜索結果首頁中屬于“達標”，達標效果按天收費，收費標準為6元/詞/天，若不達標則不收取費用。根據快排吧“排名管理”中的記錄，關鍵詞“刪差評”的消費記錄共有5天，關鍵詞“刷鉆”和“電商刷單”的消費記錄均為1天，并載明了具體消費日期。故上述消費記錄說明一優公司已經開始對其達標的服務收取服務費用。第四，一優公司雖在2021年1月8日告知百度公司取證人員未對涉案目標網站開展優化服務，但是該溝通是在收到本案起訴材料后，且溝通內容與前述相關證據顯示的情況明顯不符，一優公司為應對訴訟而專門進行溝通的可能性較大。綜上，一審法院確認一優公司實施了針對涉案關鍵詞及目標網站的搜索引擎優化服務，一優公司的相關辯稱缺乏事實基礎，一審法院不予采信。

2. 一優公司提供優化服務的具體方式

百度公司認為一優公司提供的搜索引擎優化服務系通過技術手段，在百度網中輸入客戶所選定的關鍵詞后點擊客戶所選定的目標網站，從而增加目標網站的點擊量來實現。一優公司對此不予認可。關于一優公司提供優化服務的具體方式，一審法院考慮到：第一，在一審法院組織的庭前會議中，一優公司自認其是通過軟件和人工手段，在百度網中輸入涉案關鍵詞后點擊目標網站，以增加目標網站的點擊量來實現優化效果，并未針對涉案目標網站的內容本身進行實際操作。開庭中，對于人工手段進一步明確是一優公司的員工使用同一臺電腦進行點擊，點擊量不到５次。對于通過軟件增加點擊量的意見予以否認，但對此未提交相反證據。在一優公司并無合理理由、亦未提交相關證據的情況下，一審法院對于其作出的與在先陳述不一致的在后陳述不予采信。第二，一優公司提交的關于其優化方法的相關證據，均是與案外主體進行溝通的記錄，與涉案關鍵詞和目標網站無關，故無法證明本案優化服務所采用的具體方法。第三，在案證據顯示，百度公司為了防止惡意刷點擊量這一干擾百度網搜索結果及其排序的行為，采取了專門的技術保護措施。在一優公司的商品簡介中亦介紹其實現了“算法突破”，達到排名優化的效果。第四，根據百度公司提交的關于目標網站點擊量的證據，目標網站在一優公司提供服務前幾乎沒有點擊量，在一優公司提供服務后點擊量明顯增長，點擊量出現變化的期間與一優公司的服務期間能夠對應，且在一優公司停止服務后點擊量恢復到服務前的狀態。綜合以上因素，一審法院認為，雙方的庭審陳述及證據可以形成相互印證的證據鏈條，根據優勢證據規則，一審法院確認一優公司系主要利用技術手段，在百度網中輸入客戶所選定的關鍵詞后點擊客戶所選定的目標網站，從而增加目標網站的點擊量來提供搜索引擎優化服務。

（二）被訴行為是否妨礙、破壞了百度網的正常運行

百度網是百度公司合法運營的搜索引擎產品，是用戶進行網絡搜索的重要工具，亦是用戶瀏覽網頁的重要入口之一。用戶在使用搜索引擎場景下，一般是通過輸入關鍵詞后由搜索引擎反饋搜索結果，進而在搜索結果中獲取滿足其搜索需求的內容。因此，搜索引擎提供的搜索結果與用戶需求匹配度越高，則表明搜索引擎的服務質量越高。百度公司為了提高其搜索服務質量，多年來不斷投入人力、物力等經營成本，圍繞網站質量、權威性、點擊量、其他網站的引用情況等因素構建算法，按照一定排列順序向用戶提供搜索結果，以滿足用戶的搜索需求。該服務內容是百度公司進行商業運營的基礎與核心，百度公司據此吸引用戶流量、增強用戶粘度、建立競爭優勢，并通過用戶付費購買相關關鍵詞對其自有網站進行廣告推廣等方式獲得收益。因此，百度公司基于合法正當的商業經營所收獲的經濟收益及競爭優勢，應當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

在案證據及雙方陳述表明，用戶輸入相應關鍵詞并點擊相應網站產生的點擊量，是百度公司搜索引擎算法的重要分析數據，只有用戶基于真實的搜索需求進而產生的真實點擊量，才能保障百度公司通過算法分析得出的自然搜索結果及排序更加匹配用戶需求。而被訴行為是以提升目標網站在搜索結果中的排名為目的，通過技術手段，在百度網中模擬用戶進行搜索并產生點擊，該點擊量并非真實用戶基于真實搜索需求而產生，百度公司以上述虛假點擊量為分析數據，進而將目標網站展示在搜索結果排名靠前的位置，無法真實、客觀地反映目標網站的網站質量以及與用戶需求的匹配度，明顯違背了百度公司的經營意愿。且在案證據顯示，原排名位于第五頁或第七頁的目標網站，在被訴行為影響下，排名上升到首頁第二位、第三位，相較于正常的搜索結果排序出現了大幅提升，對百度網搜索結果排序造成了實質性影響，干擾、破壞了百度網搜索服務的正常運行。上文已述，搜索結果排序是百度網服務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按照用戶瀏覽網頁的習慣，排名越靠前的搜索結果被用戶瀏覽的幾率越大，而被訴行為使得原本與用戶需求匹配度較低的目標網站因排名靠前而更易被用戶瀏覽，長此以往，會降低用戶對百度網的使用體驗和使用評價，影響到百度網的商業信譽，進而影響到百度網的用戶流量、用戶粘度，損害了百度公司本可以直接或間接獲得的經濟利益。此外，百度公司已針對惡意增加網站點擊量的行為采取了防作弊的相關技術保護措施，而被訴行為的出現，必然使百度公司需投入更大成本，進一步升級、改進其防作弊措施，甄別、防范虛假點擊量，這也將給百度公司的經營造成更大負擔。綜上，被訴行為干擾、破壞了百度網的正常運行，損害了百度公司的合法權益。

（三）被訴行為是否損害了消費者權益

用戶使用搜索引擎的目的是通過特定關鍵詞，在搜索引擎中找到符合其需求的內容，搜索引擎運營者提升、改進其產品算法的目標亦是更加精準、高效的為用戶提供匹配其搜索關鍵詞的網站內容。上文已述，被訴行為使原本與用戶需求匹配度較低的目標網站因排名靠前而易被用戶瀏覽，該類目標網站往往是為了通過快速提升搜索結果排名這一“捷徑”而獲取用戶瀏覽量，進而獲得相關收益，故網站本身含有豐富內容的可能性較低。這就使用戶無法輕易獲得本應呈現在排序前列的正常搜索結果，需花費更大時間成本去搜索滿足其需求的網站，影響到消費者對于搜索引擎服務的正常使用，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此外，對于其他通過提升網站內容和質量來實現排名提升的經營者來說，被訴行為也影響到其在搜索結果中本應所在的排名位置，進而影響到其可能獲得的流量和交易機會，對其他經營者的合法權益亦造成了損害。

（四）被訴行為是否擾亂了市場競爭秩序

百度公司與一優公司均認可，在搜索引擎優化行業中，經營者可以在符合搜索引擎運行機制的基礎上，以提升網站質量為目的，圍繞網站內容、結構、代碼、關鍵詞、網頁設計等方面進行網站優化，以此匹配搜索引擎的算法，進而被搜索引擎收錄、提升排名。正當、合法的搜索引擎優化方式既被搜索引擎產品接受和認可，為網站帶來用戶流量，亦符合消費者的搜索需求。反觀本案被訴行為，一優公司制造了虛假的用戶需求和點擊，欺騙了搜索引擎的算法，未遵循搜索引擎優化行業的一般規則，并據此謀取收益，顯然有悖于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且一優公司明知百度公司對于被訴行為所采取的技術保護措施，仍然采用技術手段，逃避百度公司的相關防作弊措施，亦反映出其實施被訴行為的主觀惡意十分明顯。

一優公司所提供的服務“寄生”于百度公司搜索引擎產品和服務中，通過妨礙、破壞百度公司正常經營活動的方式獲取商業利益，該種經營模式不僅直接損害了百度公司的合法權益，對于社會福利和消費者福祉亦無增益，且容易被如涉案目標網站這類存在違法性的網站所利用，不利于營造健康、安全的網絡環境。從長遠來看，如不對被訴行為進行規制，將使得網站經營者不再通過提升網站本身內容和質量來提升搜索引擎排名，而是通過被訴行為這種作弊手段快速實現，導致市場激勵機制失靈，擾亂了正常的網絡經營活動和健康有序的競爭秩序。

綜上，被訴行為主要利用技術手段實施，妨礙、破壞了百度網的正常運行，損害了百度公司的合法權益和消費者利益，擾亂了市場競爭秩序，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構成不正當競爭。鑒于被訴行為已經適用了上述條款，故不再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進行重復評價，對于百度公司與此相關的主張，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二、一優公司應承擔的法律責任

一優公司應就被訴行為承擔相應侵權責任。關于消除影響的訴訟請求，一審法院認為被訴行為可能會導致相關公眾會對百度網的服務質量和商業信譽產生負面評價，因此一優公司應承擔消除影響的法律責任。關于消除影響的具體方式，一審法院將結合被訴行為的具體情節和后果酌情予以支持。

關于賠償經濟損失的訴訟請求，百度公司主張按照其受到的實際損失計算，并提供了相關計算方法，但是對于購買一優公司優化服務的客戶是否會購買百度推廣服務缺乏證據證明，故無法按照百度公司的主張計算賠償數額。此外，根據一審法院調取的涉案店鋪的相關交易記錄，雖然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一優公司因被訴行為所獲收益，但是考慮到被訴行為與百度公司推廣服務價格上的較大差距以及對百度公司推廣服務等造成的損害，如果按照一優公司的侵權獲利計算賠償數額，將與被訴行為給百度公司的損害明顯不匹配，故無法按照一優公司的侵權獲利計算賠償數額。因此，一審法院綜合考慮如下因素酌情確定賠償數額：第一，雙方確認被訴行為的持續期間為2019年3月29日至2021年1月19日，與被訴行為相關的交易成功的訂單金額共計1432690元；其中應扣除與其他搜索引擎相關的費用23520元以及刷單費用722720元，扣除后共計686450元；一優公司認可與百度網相關的因被訴行為而獲利的金額為539781.78元。第二，一優公司主張應在上述交易總額中扣除網站建設費用、代理商服務費、收錄費用、退款費用，但對此缺乏證據予以證明，且部分費用直接與被訴行為相關，故對于一優公司的上述主張不予采信。第三，一優公司在明知百度網搜索結果排序規則的情況下，仍然實施被訴行為，且利用刷單的不當方式增加其交易機會，主觀惡意十分明顯。第四，一審法院責令一優公司提交因被訴行為所獲利益的相關證據，但其在無合理理由的情況下未完整提交，所交證據與隨后一審法院調取的相關交易記錄存在明顯差別，一優公司應對上述舉證妨礙的行為承擔不利后果。第五，百度公司基于付費推廣服務本可以獲得相關經濟收益，其計算實際損失的方法具有一定合理性；現有證據表明，已有用戶評論“徹底擺脫了競價推廣”，故被訴行為對百度公司的付費推廣服務造成直接損害。第六，百度公司為保障其搜索引擎服務的正常運行，監測、抵制不當行為，花費了較大成本，被訴行為干擾到了百度網的正常運行，損害了百度公司的正當經營利益。

綜上，一審法院認為，百度公司要求的經濟損害賠償數額180萬元，數額合理，一審法院予以支持。關于合理開支，百度公司提交了5萬元的律師費發票，一審法院對于有票據支持的該部分費用予以支持，對于其余律師費不予支持；關于公證費部分，本案并未涉及公證證據，故對于該部分費用不予支持。

一審判決：

綜上，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第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七條之規定，判決如下：一、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被告深圳一優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在《法治日報》非中縫位置刊登聲明，消除其涉案不正當競爭行為對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造成的不良影響(聲明內容須經一審法院審核，費用由被告深圳一優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承擔)；二、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被告深圳一優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賠償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經濟損失180萬元以及合理費用5萬元；三、駁回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被告未按本判決所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則應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查明：

二審中，上訴人向法院提交如下新證據材料：刷單的表格記錄、微信聊天記錄、旺旺聊天記錄、淘寶用戶“張碧君620”的訂單信息、淘寶用戶張xxx(匿名)關于“讓我徹底擺脫了競價推廣”評價的截圖,用以證明“讓我徹底擺脫了競價推廣”的評論系上訴人利用刷單人身份作出的，并非真實客戶評價，無法證明對被上訴人的付費推廣造成損害。被上訴人對于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性均不予認可，并主張上訴人針對付費用戶群體進行虛假評論，更能說明其具有主觀惡意。

另查，上訴人在一審庭前會議中表示“點擊量方面，我方通過人工和軟件進行操作”，并表示具體通過何種軟件需要回去核實，此后庭審中又向一審法院述稱“使用快排吧軟件僅起到監控作用，不能實現點擊功能”。

一審法院查明的其他事實均有相關證據證實，二審法院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認為：

根據上訴請求以及答辯意見、相關證據及事實，本案二審爭議焦點為上訴人是否實施了通過技術手段增加網站點擊量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一審法院適用法律是否錯誤、一審判決數額是否明顯過高。

一、上訴人是否通過技術手段增加網站點擊量

首先，一優公司主張百度公司取證人員購買的三個關鍵詞優化服務商品狀態顯示“未發貨、收款”，可以說明其未提供涉案服務。對此一審法院綜合其“不到首頁不發貨”的商品介紹、其客服人員向百度公司取證人員提供快排吧賬號密碼及實際提供售后服務的相關對話，以及快排吧后臺顯示的實際消費記錄等事實，綜合認定上訴人一優公司實際經營涉案店鋪并提供了涉案網站排名優化服務，并無不當。

對于一優公司實際開展所謂“優化服務”的具體方式，百度公司提交了其購買涉案“優化服務”的整個過程，同時對涉案三個關鍵詞點擊量進行了統計和監測，在購買“刷鉆”等三個關鍵詞“優化服務”后，相關網站點擊量從之前的基本為0次明顯增加為數十次，購買服務周期后又降為0次，相關數據的明顯變化與一優公司承諾提供服務累計“達標”一個月的時間周期相吻合。實現涉案網站點擊量增加的具體操作辦法由一優公司掌握，在其不提交具體證據的情況下，從相關網站流量異常的起始點、流量異常的周期、流量波動趨勢與相關網站在百度搜索上排序的趨勢相吻合等證據可知，百度公司已經盡到初步舉證義務證明目標網站數據流量異常與一優公司高度相關。在百度公司已經對一優公司實施涉案行為予以證明的情況下，應當由一優公司對自己實際使用的手段進行舉證，一優公司認為一審法院分配舉證責任錯誤，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

一優公司對于自己實際使用的手段并沒有進行充分舉證證明，一方面，其主張針對客戶目標網站采取的是修改標題、修改網頁、修改關鍵詞、更新文章等手段實現排名提升，但未提交證據予以證明，僅提交了與案外客戶的少量溝通記錄，且未提交該溝通建議相應的該等網站實際優化的真實過程證據。根據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百度公司取證人員在購買涉案關鍵詞“優化服務”后，一優公司并未向其提出任何針對網站優化的建議，也未提供任何實際的所謂優化工作，而是在購買者提示關鍵詞涉嫌敏感不法詞匯的情況下，客服依然表示“可以做的”“敏感詞用x表示”來回避提供不法服務的事實。另一方面，一優公司在商品詳情中對優化方法作出介紹稱“百余種算法池自適應熱迭代，蜘蛛池爬行引導，云外鏈池智能僑聯，AI數據預報人工調校，做到真正符合搜索引擎要求的白帽優化，提高優化效率，實現快速排名”。盡管一優公司主張上述術語均為其自行命名且不能實現點擊功能，但亦未對此予以證明。一審法院結合其在庭前會議中自認通過軟件手段增加點擊量以及人工點擊次數與客觀事實不符等事實，依據優勢證據規則，綜合認定一優公司系利用技術手段增加目標網站的點擊量來提升搜索結果排名，符合民事訴訟事實認定規則，并無不當。即使一優公司在一審庭前會議中的表述并非自認使用了技術手段，亦不影響上述判斷。因此對于一優公司的相關上訴主張，二審法院不予支持。

二、一審法院適用法律是否正確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規定，經營者不得利用技術手段，通過影響用戶選擇或者其他方式，實施下列妨礙、破壞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正常運行的行為：(一)未經其他經營者同意，在其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中，插入鏈接、強制進行目標跳轉；(二)誤導、欺騙、強迫用戶修改、關閉、卸載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三)惡意對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實施不兼容；(四)其他妨礙、破壞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正常運行的行為。

該條款是2019年新修訂的反不正當競爭法針對互聯網領域不正當競爭行為增加的內容，第二款除列舉了三種特定不正當競爭行為外，還在第四項規定了構成互聯網領域不正當競爭的其他行為作為兜底條款，以規范新類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ヂ摼W經營者是否構成其他不正當競爭行為，通常需要判斷：原被告之間是否存在具體競爭關系及原告是否存在值得保護的競爭利益；經營者是否有違自愿、平等、公平、誠信原則及商業道德，是否利用技術手段實施了妨礙破壞原告產品或服務正常運行的行為；以及是否損害消費者或社會公共利益及競爭秩序。本案當中，百度公司搜索引擎提供的自然搜索結果及排序，是其合法運營的搜索引擎產品，為網絡用戶提供了重要的搜索工具，百度公司基于此而收獲的經濟收益及競爭優勢應當受到法律保護。被訴行為通過人工和技術手段虛增目標網站的點擊量，以此促使百度公司搜索引擎得出該網站相對靠前的排名，其搜索結果既無法真實、客觀地反映目標網站的網站質量，亦無法與用戶需求相匹配，反而促使一些不具真實信息價值的網站排序超過了誠信經營的網站，降低了用戶搜索的準確性、效率性，甚至為“刷單”等不法行為提供便利。涉案行為明顯干擾、破壞了百度網搜索服務的正常運行，進而損害了百度公司本可以直接或間接獲得的經濟利益，影響到消費者對于搜索引擎服務的正常使用，為虛構點擊量而謀取不正當競爭優勢的網站提供便利，從根本上損害了網絡用戶合法權益，反向激勵了靠買點擊而非誠信經營的作弊行為，違背了誠實信用原則和互聯網商業道德，擾亂了市場競爭秩序。無論現有用戶評論“徹底擺脫了競價推廣”是否是刷單形成還是真實客戶評論，均不影響涉案行為性質及其實際后果。一審法院對涉案涉案行為的不正當性進行了全方面的論述，涉案行為符合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的規定，一審法院適用法律正確。上訴人相關上訴主張，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二審法院不予支持。

三、一審判決數額是否明顯過高。

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七條規定，“經營者違反本法規定，給他人造成損害的，應當依法承擔民事責任。經營者的合法權益受到不正當競爭行為損害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因不正當競爭行為受到損害的經營者的賠償數額，按照其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確定；實際損失難以計算的，按照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確定。經營者惡意實施侵犯商業秘密行為，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確定賠償數額。賠償數額還應當包括經營者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開支。經營者違反本法第六條、第九條規定，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難以確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權利人五百萬元以下的賠償?！薄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三條規定，對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第八條、第十一條、第十二條規定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難以確定，當事人主張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七條第四款確定賠償數額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因此一審法院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七條第四款確定賠償數額，于法有據。本案中，百度公司計算的實際損失數額依據不足，一優公司侵權行為所有收益不足以彌補對百度公司推廣服務等造成的損害，一審法院綜合考慮原告的損失情況、被告的獲益及被訴行為持續的時間、被告的主觀狀態等因素，綜合認定應當承擔的損害賠償數額，并無明顯不當。其他案件的賠償數額具有個案性，不足以支持上訴人的上訴主張。

裁判結果：

綜上，一優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審理程序合法，依法應予以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二審法院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