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跳rap”侵犯著作權案

隨著“愛豆文化”在年輕群體中掀起熱潮，唱跳舞臺流行開來，翻唱、翻跳也成了“出圈”走紅的路徑之一。然而翻唱、翻跳這樣常見的行為是否會涉及侵權？

近日，上海市楊浦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上海楊浦法院）審理了這樣一起著作權侵權糾紛案。

案情回放

原告北京坤音娛樂經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坤音娛樂）是一家娛樂經紀公司，該公司通過委托詞曲創作人創作歌曲《Watch me》，獲得該歌曲的著作權利，并交旗下藝人“ONER”組合的成員靈超演唱。此外，坤音娛樂還委托一家文化工作室為靈超提供舞臺秀設計、舞蹈編排及相關指導，并獲得相關編舞的著作權授權。2020年8月，靈超演唱的《Watch me》歌曲發行。2020年10月，靈超在演唱會中進行了《Watch me》的唱跳表演。

被告上海絲芭文化傳媒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絲芭傳媒）也是一家娛樂經紀公司，旗下有“SNH48”女子組合等藝人資源。2020年11月，絲芭傳媒舉辦一場公演，“SNH48”組合中的部分成員演出名為《Watch me》的節目，相關藝人在節目中進行了該歌曲演唱和舞蹈的組合表演。

原告坤音娛樂認為：

被告組織旗下藝人進行的收費現場表演中，擅自表演原告享有著作權的《Watch me》音樂和舞蹈作品，還將表演涉案歌曲及舞蹈的視頻發布在其運營的網站上，侵害了原告的表演權及信息網絡傳播權，故訴至法院，要求被告刊登聲明、消除侵權影響，并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

被告絲芭傳媒辯稱：

不認可原告對涉案歌曲的著作權利，對原告主張的舞蹈構成作品以及原告對該舞蹈享有著作權利也持有異議，并不認可被告的行為對原告產生了需要消除的影響，對訴請的賠償金額也不認同。

法院裁判

上海楊浦法院經審理認為：

原告坤音娛樂主張保護的《Watch me》是由獨創性安排所形成的可用于演奏的旋律，與可按照該旋律演唱對應的歌詞所形成的整體，構成音樂作品；相關的舞蹈由一系列身體動作、姿態等元素通過與《Watch me》音樂旋律、節奏及歌詞內容相呼應而進行獨創性編排，由此組合形成具有一定藝術美感的視覺整體，具有獨創性，構成舞蹈作品。

原告坤音娛樂在與《Watch me》音樂作品創作者簽訂的委托合同中明確約定作品權利歸屬原告，相關舞蹈作品創作者出具授權書將與舞蹈相關的著作權利授予原告行使，故原告對涉案音樂作品、舞蹈作品均享有相關著作權利。

被告絲芭傳媒的藝人在進行公演活動時，所表演的《Watch me》節目使用了原告的音樂作品，該節目的配舞與原告的舞蹈作品實質性相似，侵害了原告對《Watch me》音樂、舞蹈作品所享有的表演權，該節目視頻被上傳至互聯網，使公眾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侵害了原告對《Watch me》所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被告絲芭傳媒作為相關藝人的管理公司，相關演出活動收益歸屬被告，故被告應對其藝人的演出活動所致侵權行為承擔民事責任。綜合考慮涉案作品的獨創性程度、侵權行為的性質、演出規模、演出收益、雙方當事人及本案相關演藝人員在社會公眾中的影響力、涉案侵權行為影響的范圍、被告的主觀過錯程度等因素，法院一審判決被告絲芭傳媒在其官方網站發布消除影響的聲明，賠償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開支共計55000元。

一審判決后，被告提起上訴。二審法院經審理后維持一審判決，本案現已生效。

法官看法

高質量的歌舞作品往往會有比較高的傳唱度、知名度，也往往更能激發觀眾的觀賞熱情。因此，演藝活動的組織者或表演者，經常會選擇一些有一定受眾基礎的歌舞進行表演，但如果事先沒有得到作品權利人的同意、授權，則容易引發侵權。

本案就是一起典型的藝人擅自表演他人作品引發侵權糾紛的案件。本案被告被訴侵權的行為，包括演唱了《Watch me》音樂作品，同時表演了相關的舞蹈。審判實踐中，侵害他人舞蹈作品表演權的案件并不常見，故而本案的爭議焦點主要在于確定原告的舞蹈能否構成舞蹈作品，以及被訴的舞蹈與原告的舞蹈如何比對以確定是否構成侵權。

一、舞蹈作品獨創性的法律認定

很多單個舞蹈動作可能屬于公有領域的內容，因此一個舞蹈能否構成作品，主要取決于一個個舞蹈動作及相關輔助元素的組合編排能否形成獨創性。本案的舞蹈，以整體呈現為暗黑色舞臺背景加藍色光效為表演場景，包含一系列由領舞單獨或與伴舞共同完成的連貫性身體動作、機械化的姿勢、或茫然或癲狂的表情、類似小丑妝的妝容等元素，領舞、伴舞的部分動作利用舞臺沙發道具實現。上述內容通過與《Watch me》音樂旋律、節奏及歌詞內容相呼應而進行獨創性編排，由此組合形成具有一定藝術美感的視覺整體，可以與《Watch me》音樂作品的情感表達主題相契合，因此構成舞蹈作品。

二、舞蹈作品實質性相似的認定

侵害他人舞蹈作品表演權的案件中，被訴侵權的舞蹈與原告的舞蹈作品是否構成相同或近似，亦為難點。本案中，被告藝人表演的舞蹈，與原告的舞蹈作品相比較，確實存在一些區別，比如原告的舞蹈是一人領舞加兩人伴舞，被告藝人的舞蹈則是一人領舞加一人伴舞，兩個舞蹈的部分具體的動作姿態等細節上也有不少不同之處。但本案通過從舞蹈與音樂、道具、妝容等輔助元素的時空關系、舞蹈編排結構、舞者互動模式等層面出發進行整體比對，確認兩段舞蹈在舞蹈背景氛圍、道具與舞者的關系、舞蹈的節奏和編排段落、舞蹈各段落的關系和推進進程方式、關鍵舞蹈動作和妝容細節、領舞與伴舞的互動關系及互動方式等方面存在較高的相似性，構成實質性相似，由此認定被告藝人表演該舞蹈構成侵權。

當前，各種形式的演藝市場繁榮，演藝行業從業者應不斷提高知識產權法律意識。藝人在選擇表演的節目前，需要先確定是否取得權利人授權，或積極聯系權利人以獲得許可，“上車不買票”“先上車后買票”均不可取，仍會引發侵權糾紛；作為藝人的經紀公司，也應做好日常管理工作，對于藝人擬表演的節目，不應放任自流，而是要盡到充分的審查注意義務，以避免作品侵權等相關法律風險。

法條鏈接

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

第一百七十九條 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主要有：

……

（八）賠償損失；

……

（十）消除影響、恢復名譽；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條 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后，可以向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工作人員追償。

二、《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

第三條 本法所稱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包括：

……

（三）音樂、戲劇、曲藝、舞蹈、雜技藝術作品；

……

第十條 著作權包括下列人身權和財產權：

……

（九）表演權，即公開表演作品，以及用各種手段公開播送作品的表演的權利；

……

（十二）信息網絡傳播權，即以有線或者無線方式向公眾提供作品，使公眾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的權利；

……

第五十三條 有下列侵權行為的，應當根據情況，承擔本法第五十二條規定的民事責任；侵權行為同時損害公共利益的，由主管著作權的部門責令停止侵權行為，予以警告，沒收違法所得，沒收、無害化銷毀處理侵權復制品以及主要用于制作侵權復制品的材料、工具、設備等，違法經營額五萬元以上的，可以并處違法經營額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沒有違法經營額、違法經營額難以計算或者不足五萬元的，可以并處二十五萬元以下的罰款；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一）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復制、發行、表演、放映、廣播、匯編、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其作品的，本法另有規定的除外；

……